COLUMN#1
A New Era in Craft Beer
撰文・小倉拓
小倉拓 Hiraku Ogura
1983年出生於東京都。發酵設計師。就讀於早稻田大學文學院文化人類學期間,曾至法國留學,之後進入東京農業大學攻讀發酵學。畢業後,於山梨縣甲州市建立了發酵實驗室。希望透過設計,讓人們認識肉眼看不見的發酵菌運作情形,並與全國的釀造家、研究者進行各種與發酵、微生物有關的主題專案。
精釀啤酒是一款充滿驚喜的酒精飲料,它為日本的飲酒文化提供了新的靈感,不知不覺改變了居酒屋裡「先來杯啤酒!」的習慣。戰後日本的啤酒市場被4家大型啤酒公司瓜分,1994年酒精管制放寬後,才出現許多新的酒廠。然而,當時新酒廠都會請大廠的技術人員到場協助、監督,導致新酒廠的產品難以打破大廠原本的模式和框架,只得到「不怎麼好喝卻很貴」的評價,最終只能成為地方的伴手禮。到了2000年代,地方酒廠相繼倒閉,2010年代中期,當我以為精釀啤酒不可能在日本扎根時,美國的精釀啤酒熱潮竟然又激發了日本的精釀啤酒產業。從此,日本的精釀啤酒不再只是地方的「伴手禮」,而演化成追求各種可能性的「藝術品」,一時之間蔚為流行。
那麼從發酵的觀點來看,精釀啤酒又有什麼有趣的地方呢?
首先,是掌管發酵作用的多種微生物。目前市售啤酒大致可分為兩種,一種是拉格啤酒,酵母在低溫環境裡增殖後,沈澱在容器底部進行「底層發酵」。另一種則是艾爾啤酒,酵母在溫度較高的環境裡增殖後,漂浮在液體表面進行「頂層發酵」。與滑順易飲的拉格啤酒相比,艾爾啤酒的香味、風味都更加芳醇強烈,不能隨便「先來一杯!」就咕嚕咕嚕地豪飲,而要懂得仔細品嚐。Yoho Brewing釀造的「YONA YONA ALE(朝朝暮暮艾爾)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,酒廠極力推薦大家在13°C下飲用。近幾年,不採用刻意培育的人工酵母,而改用天然酵母或優格裡的乳酸菌,來釀出酸味的啤酒也大受歡迎、十分有人氣。
此外,副原料的豐富性也不可錯過。1990年代,新興啤酒大多只用麥芽和啤酒花釀造,如德國啤酒、捷克啤酒。然而2010年代以後,釀造手法自由的比利時和美國逐漸引領風潮。添加了櫻桃、柑橘等水果,或者接骨木、香菜等香草和香料,甚至還有咖啡等風味,創造出多元變化的口味。本來副原料就是賦予啤酒「地方特色」的關鍵,舉例來說,能夠代表日本的水果是柑橘、香料是山椒、特殊風味是綠茶,甚至連和食的精華——昆布或柴魚湯頭都能用來釀酒!儘管世界共通的主原料——麥芽和啤酒花難以表現各地特色與個性,但只要採用有趣的副原料,就能創造出獨一無二、貼近土地的精釀啤酒。因此,現在精釀啤酒成為地方創生的熱門方法、年輕世代自我實現的舞台。1990年代曾經受挫的夢想,30年後終於美麗綻放。
到了2020年代,開始有酒廠將啤酒與其他飲料結合。比如和歌山的一家新酒廠「ORYZAE BREWING」便用米麴甜酒取代麥芽,並將啤酒花加入其中,釀成「米啤酒」。口感比麥芽主體的啤酒更為輕盈,具有日本的酸度和美味。
麥芽和麴其實都應用相同原理,穀物裡的澱粉發酵後轉化成糖,又成為供給酵母的養分。而新一代的日本酒職人發現了這點,便嘗試將啤酒與日本酒結合,創造出全新的流派。大量的麴在原料中,大幅提升了酒精濃度。而這款新的酒精飲料,有來自於米粒的厚實口感,兼具啤酒的苦味和滑順,為我們帶來了跨界結合、令人驚喜的成果。現在,何不讓我們朝著啤酒的疆界前進,來場大膽的越境之旅!
COLUMN#2
How to Drink Delicious Beer
直飲?橫飲? 啤酒你都怎麼喝?
撰文・稲田俊輔
稲田俊輔 Shunsuke Inada
料理人・作家。從京都大學畢業後,曾在一家飲料製造商工作,之後創立了Enso Food Service。除了在南印度菜餐廳ERICK SOUTH擔任行政主廚外,他還開設了各種風格的餐廳,並撰寫許多與食物有關的書籍,包括食譜書、散文和小說。最近的著作為《料理人という仕事》(筑摩書房)、《現代調理道具論》(講談社)。
這樣說好像有點自以為是,但我最早接觸啤酒的經歷之一,是一杯英國淡色艾爾。20多歲時,我曾在京都的一家英式酒吧打工,下班後就可以用半價喝店裡的酒。那時候,我都會選擇淡艾爾。大學附近有許多主打學生客群的居酒屋,同學或社團朋友經常會去那裡喝酒,但我一直不懂那種啤酒到底哪裡好喝。然而,酒吧裡的淡艾爾,不知為何總是令人難以抗拒。也許是筋疲力盡後的一杯特別美味,也許是在大人的店裡喝著特別的酒,讓我感到陶醉不已也說不定。
畢業後,我到大阪的一家公司工作,再也沒有機會喝到艾爾,反而開始懂得普通啤酒的滋味。每天和公司的同事、前輩在居酒屋裡大口喝酒、大聲地抱怨工作。
現在我會把啤酒的飲用方式分成2種,分別是直飲與橫飲,就像是聽音樂時,有人會上下擺動、有人會左右搖擺一樣。而狂灌一杯生啤,讓酒液迅速穿過泡沫,咕嚕咕嚕爽快入喉,就是「直飲」。冰涼的啤酒直接高速通過舌尖,就像在聽一首硬核龐克。
另一方面,「橫飲」則是慢慢品味,喝淡艾爾就是這種方式。啤酒緩緩流經舌的兩側,在入喉前輕輕交匯,此時,你會感受一股濃醇啤酒香撲鼻而來。這會是雷鬼嗎?不,我想這應該是一首Bossa Nova才對。
進入職場後,有段時間我都在直飲,但從某個時候開始,橫飲的次數變多了。隨世界各地興起一波精釀啤酒的熱潮,我們有越來越多的機會,能夠慢慢品嚐啤酒的美味。
畢竟最初的啤酒體驗就是淡艾爾,因此在啤酒吧挑選啤酒時,我總習慣選擇艾爾啤酒,也就是「頂層發酵」的啤酒。現在,主流的精釀啤酒是IPA,相比之下,頂層發酵的艾爾啤酒是更容易入門的款式。簡單來說,IPA就是「淡艾爾的深色版」。我第一次喝它的時候,曾為它濃密的風味和香氣感到驚艷,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然而,後來它卻給我「太冗餘」的感覺。於是,最終我還是回到熟悉的味道,優先選擇最愛的英式淡艾爾。如果沒有這個品項,我才會試試IPA以外的頂層發酵啤酒。
就這樣,我又再次遇見了各種不同的精釀啤酒,細細啜飲後,發現每種啤酒都有明顯的個性與特色,讓人忍不住感覺「這杯好美味、那杯也很好喝」。我對精釀啤酒沒有特別的執著,或許正因如此才有趣。偶爾,我還是會喝IPA,只要橫飲,喝酒的速度就會比平常再慢一些。然而不可思議的是,喝得越慢,苦味和風味就會變得更有深度。一邊品味、一邊在心中吶喊「好爽啊~」,這種苦中作樂也算是別有一番風情。此外,即使是精釀啤酒,有時候我也會刻意直飲,享受另一種奢侈的樂趣。